Vol.5/ 尖锐与冷漠
八月在记忆中总是燥热的,但自从到了湾区生活后这种体验就不复存在了。每通过不同的方式写下一份关于热的记忆,我就清晰的感受到夏日的炎热在慢慢离我远去。明明人们才能持续使用空调的日子也不算太久——回忆起在上海的时候,也不是成天都开着空调,大多也只是开个半夜就关了,到早上也开始清凉了起来。更早的时候,住在苏州,甚至家里还没装上空调,下午就在树下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扇扇子。左邻右舍的人会站在阴凉处串串闲话,站着坐着都有,总有说不完的话。
能回想起来的还有许多。小时候的冷饮便宜的很,棒冰不过是几毛钱,上小学时候最好看最上流的雪糕大概也就三块钱。八月暑假在家的时候,吃什么冷饮完全取决于家里有什么冷饮。每到夏天开始有冷饮批发的时候,家里就开始把冷冻室的最后一层里的冷冻馄饨和其他一些储备粮食清得干干净净,然后带着保温袋去冷饮批发买来满满一袋的冷饮,再码进冷冻室里。小时候冷饮吃的也太多了,早上一根,中午一根,下午一根,晚上再来一根。妈妈总要我少吃一点,真到了八月,是一根也少吃不了。下午一走出空调房间就从皮肤上冒出汗珠,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让人觉得不舒服,便会顺势到冰箱去拿一根冰棍。真到离开家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管我吃不吃冷饮了,不知是因为天气不再湿热,还是因为家里没有那个总有冷饮的冷冻室,反而吃的少了许多。
西瓜也是夏天重要的一部分。我爸偏好沙一点的西瓜,而我更喜欢脆一些的西瓜,在什么时候吃西瓜成了最大的争议点。梅雨季节之前就熟了的瓜大多是脆的,我喜欢吃,但我爸总说不够甜,便不愿意多往家里买,只好让我妈半只半只往家里买。到了八月份,西瓜大多都是沙瓤的了,我爸就喜欢去西瓜摊上挑那么五六个瓜,然后让摊主一起送回家里。西瓜的吃法上我和爸妈也有很大的不同。我爸妈总是喜欢切成一块一块来吃,而我更喜欢勺着吃。大西瓜总是更适合切块吃,勺着吃的话冰箱都塞不下剩下的部分,只能跟着爸妈吃切块的大西瓜。我总觉得吃着吃着手上就有西瓜汁流了下来,就算洗手也觉得手有一股甜腻的味道,放在夏天老觉得招蜂引蝶的。
夏天关于热的回忆,随着空调的普遍变得离我越来越远。失去了炎热,好像也会失去与炎热相关的快乐。
游
八月初去了一次三藩。倒也没想好去什么地方,也没什么目标,慢慢悠悠就在三藩街头逛来逛去的,看着车水马龙和人群,觉得挺治愈的。八月的尾巴上又去了一次三番。这次目标明确的很,也是早就定下去看汉密尔顿,下午再在三藩街头步行了不少。汉密尔顿很好看,行走过后的脚后跟也很疼。三藩的街头总是很有趣——当然我也不是在说流浪汉——三藩的生活区域感觉相对南湾更聚集一些,四处总能看见人,有人的地方才会有些市井气息。
八月中去了趟一号公路旁的蒙特利。说来也不巧,竟然出游时有些小雨,到达蒙特利时也是个阴天。湾区的夏天实在是太少下雨了,甚至不觉得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连天气预报都懒得看。好在计划中要去水族馆,在室内和海洋生物一起度过了美妙的一下午,反而也没有任何的遗憾。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些地方都很近很近,却很少真正走出门出去玩。不知道是不是目的性太强,总想要安排好去些什么地方才会愿意出门,或是内向者的本性使然,总是不会主动想起还有出门这个选项。
但八月觉得最珍贵的是,难得又独居了一小段时间。从出国读大学开始只有极少的时间在一个人住,对我来说,一个人住的时光是反而是更加快乐的时光。能够花时间独处,做自己的事情,总是极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工作堆成的山总是一下就会导致山体滑坡。与他人合作的项目越多,当然自己的影响力就越大,却也更容易受到它的影响。一个人住就会被工作圈养,闲散的时间因为没他人打扰变得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好就会变成做工作就刚好。自己的时间和工作的时间中的界线似乎很难划清,但期望的是不要丢掉自己的生活太多。
尖锐与冷漠
八月读完的书不算多也不算少。长篇小说方面读完了《面纱》和《鳄鱼手记》,中短篇小说这边断断续续读完了《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和《亲爱的生活》也一口气读完了《活着》。剩下的有科普类的《惊呆了!原来这就是社会学》,也看完了有些鸡汤的《高敏感是种天赋》和《岩田先生》。
除去上述这些之外,又开始读起哲学。《认识世界:古代与中世纪哲学》这本书我读的不算快,但我收获颇丰。维特根斯坦说:“哲学不是理论,而是行动。”,我深以为然。最近读到的一章讲述的是怀疑论者,而其中这样写道:
这种哲学在我们看来,于一个悲观、政治冷淡的时代具有典型意义。……一种哲学,其中质疑优先于各种断言,与此完美地匹配的情况是:在个体上极为尖锐,同时在整体上惊人地冷漠。
我不由得想起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我有时觉得整体而言我们的思想是真正地在进步,但有时又深深感受到需要为维护自己的想法去付出巨大努力。女性当然过的比以前更好了,我们至少有了公民权,也可以过上社会生活;但仍然对女性有足够多的偏见,以至于不论是谁犯了错,总是有人在对对着女性的所作所为挑刺。与此同时,人们对于一个国家、一个群体的灾难却显得那么不在意,仿佛只要国家站了队,自己应该理所应当的和国家站在一起,不知是冷漠还是无奈。
我常觉得不论是政治上还是个体上,总有很多无奈之举,总有足够多的理由作出或许不符合整体利益的选择,但当下或许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而对无奈之举不断怀疑的态度或许是最于事无补的选择之一。现代人大概并非主动选择了怀疑论,而是在悲观和冷淡的政治生活中只能通过怀疑论中寻找自己的存在空间。感情上无法承认它是对的,理智上却也找不到反驳的线索,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怀疑来慰藉自己。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呢?
在这样的时代下,不要再去爱抽象的东西了。去感受和爱身边的人,去对身边的人伸出援手,去力所能及的地方发声和肯定。我想,我或许是需要更多的伙伴,需要知道更多在战斗的人,才能够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尽管时代的车轮前一个人不过是如同蝼蚁般渺小的存在,但只要能够团结起来,终会有一天——终会有一天,会来到期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