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

本题来自2021年9月17日的遠子學姐的三題作文產生器

乙醚，今天的題目是「落葉」、「廚房」和「雨傘」哦，來寫一篇好吃的點心吧！

1/

太阳照在床上的时候，头顶有一丝凉意，不是寻常的感受。把自己从被子和毯子中挖出来后，脸颊感受到了窗子下面漏出来的风。踮起一点点脚才碰到能受力关窗的地方，往下用力就把窗子重新关上了。放下脚跟后头疼又占据了感官，于是又坐回了床上。自讨苦吃的话，总是来得容易，却难以驱逐，是一种只有在疼痛时才会出现的疼痛的醒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第一个会还有将近一小时。

随着昨晚的喉咙疼，房间里的瓶装水已经喝完了，于是又站起来走去厨房里。平日里轻松的动作，等身体有点不舒服的时候，变成了需要心里嘀咕一下才愿意做的动作。比起需要大幅度移动头的弯腰，选择蹲下拿起了一瓶水，然后站起前再重新给自己打一下气。一步一步走回房间里，拿起了书桌边上的布洛芬。拧开瓶盖，然后一下倒出了好几颗，于是握好一颗再把剩余的到了回去。把布洛芬放进嘴里，才能用双手打开矿泉水。抬头喝水，用力吞咽，感到药经过了喉咙口，异物感和疼痛感一起像是给了脑门一击，才重新放下了头。再躺回了床上，头疼似乎没有缓解，喉咙疼也没有。闭上眼睛，在工作日的早晨再入睡是困难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药物似乎慢慢代替了疼痛占据了头里的空间，自我才挤回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中，大抵是早上醒来后第一次感受到愉悦的时刻。

居家办公后不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在通勤上，使得起床后到上班前的行动更悠闲了。我走向衣柜，换好一身能够见人的衣服后，坐到办公桌前。喉咙口的疼痛感微弱地刺激着我的神经，于是我拿起刚才的水喝了一口。打开视频后照旧测试一下自己的设备连接正确，视频没问题、音频也没问题，刚想说一个“嗨”来测一下麦克风，我发现不仅喉咙处的疼痛感突然增加，我的声音似乎也和往日完全不同，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在乎家在哪里似的完全不受控制，只剩下了虚弱的气声。我急急忙忙在聊天框里叙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并赶紧请了个病假，再把一天的会都取消了。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我又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再次回到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我发出了一声叹息。

齿轮一旦被要求按着别人的步伐转动，就很难停下来了。

2/

究竟是为什么生病，其实也说来话长。

准点下班之后，决定去看一场电影。这个决定中起码有七成是偶然性，是打开手机软件突然看到上周刚上映的电影的场次时间合适，是突发奇想的“好久不去电影院了”。拿着手机出示二维码，在听到“滴”的扫描声后，然后随着检票员甜美的声音，便取得了通行许可，可以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掐着点来到电影院，就没了关注其他事情的余力。加快脚步绕过购买饮料和爆米花的地方，我径直走向了影厅，然后熟门熟路找到自己之前选择的座位，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看完电影后天色不算早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肚子有些饿了。比起在外挥霍一顿的欲望，反而是适时地想起了冰箱里剩下的餐点，我便决定先回家填饱肚子。把饭菜丢进微波炉之后设置上时间，我的腿似乎闲不下来，就在微波炉前来回踱步，直到“叮——”地一声响起，再完成一次拿出菜、放上菜、设置时间、来回踱步的流程，轻车熟路，不几次就把一个人的晚餐弄好了。对于独居的人而言，吃饭时间大概是一个人放空的最好时机之一——咬肌的运动不会影响思维的转动，手上又忙碌着无法进行其他的动作。晚餐时间不赶着吃饭，每一口都要咀嚼好几次。时间拉得越长，思绪就飞得越远，直到收拾吃干抹净的碗筷，才能画上句号。

回到房间后，却开始有些坐立难安。看完电影后的大脑已经进入了放松阶段，宣告了今天已经关门歇业了，再也不打算接下任何工作邀约；与之相反的是身体，似乎还有一些没有用尽的能量无处排遣。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便决定下楼转一圈。房间里开着空调与加湿器会让人丧失对外界温度与湿度的敏感，走出大楼才感受到了些许潮湿和闷热。皮肤的触感预见到可能会下雨，身体却不愿再折回到房间里取不知被放到何处的雨伞，我也只是顿了顿，便还是走了出去。

然后，然后终究还是下雨了。察觉雨点落下的一瞬间，并没有任何没拿雨伞的悔恨，反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畅快感。我向来喜欢雨，但我也知道，要照顾好自己。这番矛盾中，习惯性地去选择不让其他人担心的一方，对喜欢的东西不多看也不多说，只要他人觉得正常便好，雨是如此，其他事情亦是如此。“做好自己”这句话，究竟是落在“好”上还是落在“自己”上，活了二十多年也盘算不清楚，只能在大多数时候做好，偶尔做自己。

那么今天是要做自己的一天了。

随着雨点越来越大，我带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路上。人行道上的其他人要么举起自己的包挡住头向前飞奔，要么则举起雨伞加快步伐往前走。我在雨中继续往前走着，雨随着风从背后向我袭来。我的头发逐渐变得越来越沉，刘海紧贴着额头，开始渗下水来；衣服好像背后比胸前湿得更厉害一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差别了；裤子紧贴着腿，开始向我的身体传递着凉意。雨水中有平日空气里没有的味道，我觉得这是云的味道，就用力吸，好像可以随着这味道离云更近一些。我打开手掌，用手心朝着天空，雨打在手上的感觉让我实实在在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正常地运转着。我举起上手，转了个圈，再往前走一些。不论我做过什么、我在做什么、我想做什么，我的身边都不会人停下脚步看我一眼。

齿轮之所以是齿轮，是因为只要还在转动，便没有人注意到。

3/

身体抱恙基本上算是一种不可抗力，好在公司也不要求人带病坚持，便借此机会又请了几天病假。关掉手机和工作电脑，就安心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尽管头疼和喉咙疼交替占领痛觉的第一把交椅，但没有工作的烦扰，起码病痛很难变的越来越重。嗓子仍然是无法发出声音的状态，也是不去上班的最好理由。毕竟头疼没有什么外人看的出的特征，但失声无论是谁，只要进行对话都能迅速察觉，未免显得有些勉强。比起生不太明显的疾病，似乎生一个有明显特征的病在这个世界更加划算一些。

虽然上班时总想着要休息，但不规定起床时间、不需要努力工作、也十分漫无目的的日子过几天也会让人觉得烦闷起来。有时不得不承认周末是两天或许确实有其道理。往日沉迷的视频网站和社交媒体都刷了好几百遍，若是想出去玩不仅身体不允许，朋友们也无法一起参与，乐趣就损失了大半。养身体这件事情本身也没有什么技巧，说到底也就是多吃多睡，趁着身体还年轻，指望着自我修复往往比其他什么都强。

所谓成年人，大概就是不能随时随地任性。非得任性的话，就自己承担后果。

喉咙终究也会等来稍有恢复的时候，虽然可能还不如往日，但只要说话不再生疼，也能发出常人的声音，就也算是能行了。等到上班的那一天，一打开电脑就立刻发现工作消息堆成了山。逐条检查后开始一一回复，不需要过量思考，我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每每从休息转换到工作时才会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每日在线工作时不会意识到自己处理了多少消息和信息，直到连休上几天，才发现错过的消息多得看不过来。那感觉，就像是身边的人们都在向前跑，只有自己站在原地，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其他人套了一圈，只能拼命追赶。

齿轮一生中最被重视的时候，是它坏掉的时候。

4/

那场雨前，我曾看见一片落叶从树上纵身一跃。它大概是在树上呆够了，落下时快乐地转着圈，舞了好几圈，才甘愿落向地面。我的目光追随着它，甚至也为它在空中美妙的舞姿感到欣喜。

落叶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已经不再被需要，但它曾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被写在了年轮里。它后来会被雨打湿，会变得不再有厚度和重量，最终会融化在泥土里。所谓落叶归根，落下便是踏上归途，又怎能不感受到快乐呢。

它一生只能飞舞一次，但一次也就足够了。不论是否有我这个观众，它都会这样落下。

试用外力停下机器，工人随即赶来检修。一阵敲敲打打之后，熟练的工人迅速分辨出坏掉的那个部分。

随后，齿轮就会伴随着一声叹息，被丢到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