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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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部小说就这样被一分为二,前半部分是弗朗索瓦在世时读的,到了第三百二十一页,他死了。这时候应该怎么办呢?被丈夫的死亡打断的阅读,还要继续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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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以前,娜塔莉和弗朗索瓦不想很快就要小孩。这是个未来的计划。可如今,这个未来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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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尝试成功了,因为夏洛特抬起头来,说“好的”,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女孩,答应以后要做个乖孩子。自然不是因为她的同事突然发作了一通,她就答应了,而是因为,她心底里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必须继续下去。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夏洛特想,放心吧。但事实并非如此,没有什么会和从前一样。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某样东西被粗暴地打碎了。

  • 那个星期天永远都在眼前:星期一看得到它,星期四也看得到,星期五或者星期二,它还是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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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要放任自己,多么奇怪的说法。无论发生了什么,人们都是放任自己的。人生就是要放任自己。她想要的,就是放任自己。不再去感受每一秒钟的重量,寻找到一份生命之轻,哪怕是不可承受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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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娜塔莉坐在办公室里。从回来上班的第一个早上起,她就面对着一样可怕的东西:行事历。出于尊重,没有人碰过她的东西。可没有人会想到,对她来说,在办公室里看到出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也就是她丈夫车祸前两天的日期,会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在日历的这一页,他还活着。她拿起日历,开始翻页。日子在她的眼前掠过。从弗朗索瓦去世起,她觉得每一天都过得举步维艰。但在此时此地,在翻过了这一张张日历页的几秒钟时间里,她得以实实在在地审视了一遍这些日子走过的路。所有这些日子都翻过去了,她还在这里。眼下这一页,是今天。

  • 再往后,就到了换一本新行事历使用的日子了。

  • 最荒谬的事情,就是这些文件会比我们活得久。是的,她在归档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这些成卷的废纸在很多方面都比我们要强,它们不会生病,不会衰老,不会发生车祸。没有哪份卷宗会因为星期天出门跑步而被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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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觉得这很荒谬,因为既然她有勇气撑过整个白天,在那些微不足道的文件上聚精会神,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歇息放松片刻呢?这显然跟快乐这个观念有关。她觉得自己无权去寻欢作乐。就是这样。她做不到。甚至也不确定是否今后还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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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可以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但这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就在那里,头脑绝对清醒,看着自己像演员一样在舞台上演戏。她的自我分离出去,惊愕不已地注视着从前那个自己,那个尽情生活、充满吸引力的女人。她不可能再重新成为那个女人,而此时此刻更是把这种不可能性暴露得明明白白。但夏尔什么也没看到。

  • 他想,要是弗朗索瓦还活着,说不定他追求娜塔莉的机会还更大。弗朗索瓦用死凝固了他们的爱情,把他俩永永远远地凝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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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谅我刚才没回答你……我有些难为情……” “我懂的。” “坦白自己的感受真的很难。” “我知道的,娜塔莉。” “但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我不喜欢你。甚至你的追求方式都让我很不自在。我确定我们之间不会发生什么。也许我只是再也无法爱上什么人了,但就算我开始考虑这件事,我也知道这个人不会是你。” “……”

  • 他感受不到丝毫愤怒。这就像是多年来一直鼓舞着他的某个念头突然破灭了。一种可能性终结了。这顿晚餐就像泰坦尼克号的航程。一开始欢天喜地,后来却沉没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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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时,他想到了比被深爱的女人拒绝更糟糕的事情:每天都得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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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服丧期里,有股矛盾而又专横的力量,一边逼着她必须做出改变,一边又要她病态地忠于过去。

  • 弗朗索瓦对于其他人来说变成了回忆,也许有一天对她来说也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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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娜塔莉觉得,待在这里跟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聊这些很可笑,这尤其是因为,她还是无法活在当下。所谓痛苦,大概就是这样的:它总是会把人从当下的一刻抽离出来。她漠不关心地看着成人世界的种种把戏,简直完全可以告诉自己:“我不在这里。”而克洛伊则用属于当下的轻快能量和她说着话,试图把她留在此刻,试图迫使她去想:“我在这里。”

  • 她明白这个男人要过来找她。一种奇怪的想法立即袭上心头:这个来跟她搭讪的男人可能在七年后被车撞死。这念头难免让她心绪不宁,愈发脆弱。

  • 在克洛伊随兴所至、尽情赞美她时,娜塔莉努力保持可信的微笑,放松面部肌肉;偶尔发出笑声的时候,她也努力显得自然。但这让她心力交瘁。拼命去表现有什么好处?尽全力显得合群可亲有什么好处?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呢?又一次约会?越来越深入地互相交心?突然之间,刚才简单轻松的气氛在她眼里变得昏天黑地。

  • 她回到位置上,拿起她的大衣,随口捏造了个借口,甚至都懒得表现得诚恳可信一点。克洛伊说了句什么,可她没听见。她已经走到外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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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站起身,走起路来。双手搭在腰间,在她的办公室里来回走着。因为铺着地毯,人们听不到她的高跟鞋发出的声音。机织割绒地毯扼杀了性感。可谁会发明出这种地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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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感受到了这种可能性中蕴藏的可怕的不公平:为什么亲吻这一行为对她来说可以是免费奉送,而对自己来说却价值连城?是的,那是无价之宝。这个吻就在那里,在他的身上驻留,在他的体内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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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今天走了这么多路,都够走到外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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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吻就像是一门现代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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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是这样的。我们没法控制体内的生物钟,比如服丧期的生物钟。她想过死,她试着呼吸,她成功地开始呼吸,然后开始吃饭。她甚至成功地重新开始工作,开始微笑,表现坚强,表现合群,重展女性魅力,然后,她踉踉跄跄踏上重振旗鼓之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直到她走进那间酒吧的那一天。但她逃跑了,她再也无法承受男女交往暧昧调情那套把戏,确信自己不可能再对任何一个男人有兴趣,然而第二天,她却如此这般在机织割绒地毯上踱步,这源自一种模糊不清的冲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欲望的对象,感觉到自己凹凸有致的曲线,她甚至遗憾不能听到自己高跟鞋的声音,这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一种感觉、一种光明的力量毫无征兆地破壳而出了。

  • 我们的生理时钟就是这么毫无理性。这就像失恋一样: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在最痛苦的时刻,我们会觉得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然后,某个早上,我们会惊讶地发现,那种可怕的重量在身上感觉不到了,创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会是这一天?为什么不是晚一天,或是早一天?这是我们的身体独断专行作出的决定。

  •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一本八百页的小说里的一个分号那样悄无声息。

  • 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刻,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他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从那几秒钟里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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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约会中,他会遇到七个女人,要跟每一位交谈七分钟。这个时间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短了:他深信至少需要一个世纪,才能说服一位异性跟他走上自己的人生小道

  • 从来没有人这样吻过他,在没跟他的嘴唇约好的情况下就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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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期五晚上下班时,他很高兴能在周末让自己有所躲避。他把星期六和星期天当成两块厚厚的毛毯。他裹在里面什么也不想做,甚至连阅读都没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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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最好还是回去吧。”她说。“好……回去以后我们怎么办?”“可是……够了,回去不用怎么办。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们又不是要写小说。”“为什么不呢?我不会拒绝读这样一本小说。”“好了打住吧。我甚至不知道我干吗要在这里和你说话。”“好吧,打住。但得先吃一顿晚饭再说。”“什么?”“一起吃一顿晚饭。然后我保证再也不提这事了。”“不行。”“这是您欠我的……就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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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可做不到说变就变。他们会像两个屠夫出现在素食者的大会上。不,这太荒谬了。也许最好还是取消这次约会。现在还来得及。出现了不可抗力。是的,我很抱歉,娜塔莉。您知道的,我有多想去这次约会,但就在今天,妈妈死了。啊,不,这个不好,太残暴了。而且太加缪,用太加缪的方式取消约会不好。萨特,萨特就好多了。我今天晚上不能赴约,您懂的,他人即地狱。声音中带点存在主义的调调,会很像样。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觉得,娜塔莉应该也正为了在最后一刻取消约会绞尽脑汁找理由。但目前还没有。再过一个小时就要约会了,还没有短信。她一定是在找理由,这是一定的,或者也许她的手机电池有问题,因此没法通知马库斯她来不了。他继续这样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消息,他怀着执行太空任务的心情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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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向他走来……她是如此美丽……美得想让人到处都用上省略号……

  • 她再一次笑了。她已经不习惯这样了,但这个男人的话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永远都没法预料他下一句会说什么。她觉得他脑子里的话就像开奖前的乐透球一样咕噜乱转。

  • 马库斯既不是一个朋友,也不是她想要暧昧的对象。他代表着一个舒服自在的世界,一个和她的过去毫无关系的世界。一顿不会戳痛她的晚餐的所有条件终于都具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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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那儿,阴沉是一种使命。”

  • 她真的非常高兴这一刻有他陪伴。她没法再想别的事情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发了个短信谢谢他。然后她把灯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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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躺在床上,他知道自己无法入睡:刚刚离开梦境,怎么又能回去呢?

  • 情况不可能永远完美,这完全是正常现象。生活主要还是由诸如草稿、涂改和空白这样的时刻填充的。莎士比亚就只写主人公出彩的那些时刻。假使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度过一个美丽夜晚之后,第二天在走廊里相遇,一定也是无话可讲。

  • 他的犹豫不决必须要埋在沉默里。是的,在沉默里,但他害怕自己强烈的心跳会发出太多声响。

  •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发过短信感谢马库斯让她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是的,她用了“美丽”。马库斯喜欢这个词。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一个美丽的夜晚。她本可以写:“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没有,她选了这个词:“美丽”。“美丽”可真美啊。的确,多么美丽的夜晚。

  • 他也轻声说“明晚见”,但已经太晚了。他的回答飘在空中,找不到耳朵可以降落,显得好尴尬。

  • 娜塔莉截走了他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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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出门,马库斯就想发表自己在看第三幕时构想出来的见解,但被娜塔莉迅速打断: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放松放松。” 马库斯以为说的是放松腿脚,但娜塔莉明确地说: “去喝一杯吧。” 原来放松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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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在不确定中凝固了片刻。人们纷纷转头看他们。人站着的时候保持静止不动是很少见的。也许该回想一下马格里特的那幅画,一群男人如钟乳石一般从天而降。两人目前的姿态中稍有些比利时画派的味道,当然,这样的画面并不是最让人安心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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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库斯感觉自己走在悬崖边上,脚下阴风阵阵。当晚,回到了家,他依旧被那些痛苦的画面纠缠着。

  • 这时,她又想起克洛伊刚才说的话,她明白自己今后要谨慎一点,与马库斯的交往一个字也不能提。但,这称得上是交往吗?弗朗索瓦死后,她失去了所有衡量感情的基准。她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少女时代,觉得此前所知道的关于爱情的一切都已被摧毁。她的心里已是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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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们都说在去世之前,我们的眼前会闪现一生中最美好的画面。因此,在幸福带着近乎不安的微笑来临时,我们的眼前闪现出过去的失败与挫折,也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 “但你一直这样的话会伤到脖子的。”“我宁愿伤了脖子,也不想伤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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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库斯旁观着每个人的兴奋模样,觉得真是荒唐可笑。但对他来说,这种荒唐中包含着十分合乎人性的一面。

  • 一幅令人惊讶的画面出现了:马库斯抱着一捧巨大的花束,走进这个没有灵魂的聚会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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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就这样待了片刻,这片刻一直持续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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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在这时,娜塔莉开始哭泣。泪如雨下。那是在父亲面前一直强忍着的痛苦的眼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从不放任自己在父亲面前流泪。

  • 此刻,在经历了所有的这一切之后,在皮礼士糖散发的氤氲气氛里,她在父亲的怀里哭了起来。任由自己失控,期盼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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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马库斯眼里,这完全是幅疯狂的景象,就好像他面对的是一条长了腿的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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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可以吻你吗?”他问。“我不知道……我有点感冒了。”“这没什么。我准备好了跟你一起病一场。我可以吻你吗?”娜塔莉真喜欢他问这个问题。这是一种微妙的表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非同寻常。在经历了悲剧之后,她怎么想得到,自己又能重新体验这美妙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独一无二的特质。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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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不过是个过场,是绝望只是改头换面的一个插曲,是两座悲凉的山峦间的一小片平原。

  • 他注意到娜塔莉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是的,也许这才是伤他最深的事:她不再是他的娜塔莉了。某个地方发生了改变,出现了真正的变化。

84

  • 的确,洛朗丝已经两年三个月十七天没有笑过了。他能记得,是因为他把这个记在记事本上,就像人们记录月食一样:“今天,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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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一段感情的开头,每一个吻都能被条分缕析。但一次次的重复之后,关于吻的印象也就逐渐模糊。娜塔莉决定不提夏尔从前的事,也不提他荒谬的动机,就让马库斯自己来发现这顿晚餐背后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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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语无伦次的回答证实了马库斯的感觉。夏尔并没有完全发疯。在间或清醒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在胡言乱语。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是一场大脑短路事故的受害人。坐在面前的瑞典人搞乱了他的生活、他的系统。他努力挣扎,想要回到当下。马库斯的过去并没有很多激动人心的时刻,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阴森的一顿晚餐。就是这样。不过他抑制不住自己同情心的萌发,想要帮帮这个错乱了的男人。

93

  • 夏尔什么也不吃,只顾喝酒。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老夫老妻,彼此已经无话可讲,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时间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地流逝(有时候也这样一年一年地流逝)。

  • 这个女人被劫难摧残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为什么某个细节、某个手势会给我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让一些微不足道的时刻变成一个时代的心声?在他的记忆里,娜塔莉的面容让他的职业生涯和家庭生活都黯然失色。他可以写一整本书谈论娜塔莉的双膝,却说不出女儿最爱的歌手的名字。

  • 他想要和娜塔莉在一起,但即便是希望破灭,他也不会因此崩溃。虽然时而狂热,时而脆弱,马库斯还是有着某种力量,某种气定神闲、安之若素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在日常生活中处变不惊。当生活本身充满荒谬时,又何必让自己大惊小怪?有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这一定是因为读了太多齐奥朗作品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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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主要是觉得我迷失了方向。”她突然抛出了这句话。毫无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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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感到羞愧难当,而这会让他采取激烈的行动,就像在床上表现欠佳的情人事后会变得十分好斗。

  • 这种不安,她一直都无法明确定义。心动之处,就是词典无解的地方。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在娜塔莉回公司上班的时候,夏尔停止了阅读《拉鲁斯词典》里的那些定义。

  • 娜塔莉盯着他。夏尔想要马上道歉,他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但却无法动弹。娜塔莉也无法动弹。最后的这句话让两人都僵在原地。最后,娜塔莉一言不发,缓缓地离开了夏尔的办公室。夏尔独自一人,确信自己已经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他走向窗前,凝望着面前的虚空,真想一头跳下去。

99

  • 现在,她的怒火渐渐平息了。她又看了一眼办公室,然后将几样东西扔进包里。她关了电脑,整理抽屉,然后离开了这里。她很高兴路上没遇到任何人,不用多费口舌。她的逃离必须是安静的。她打了辆出租车去圣拉扎尔车站,到了之后买了张车票。火车开出的那一刻,她开始哭泣。

101

  • 爱的情感是最能让人产生自责的情感。我们会觉得对方的所有伤痕都是自己造成的。我们还会陷入疯狂,摆出造物主的姿态,以为自己占据了对方心里的中心位置,以为生活只是个与世隔绝的二人空间。

106

  •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去了,知道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就此结束了。该继续向前了。然而,她决定在一家加油站停下来。

107

  • 居伊·德·莫泊桑短篇小说《吻》选段你知道我们真正的力量来自何处吗?来自吻,来自那独一无二的一吻!(……)然而,那一吻不过是个序篇。

108

  • 她的脸与利雪火车站表情一致。

  • 这是个百感交集的时刻。他们站在这里,两个人,肩并肩,离弗朗索瓦的墓几步之遥。离没完没了的过去几步之遥。

  • 肩,离弗朗索瓦的墓几步之遥。离没完没了的过去几步之遥。雨水打在娜塔莉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哪些是泪水

110

  • 他似乎很高兴穿成这样,甚至在想:我在衣服里漂荡,但我感觉很舒服。

112

  • 他被爱的微妙放逐了。

114

  • 马库斯跟在后面,搂着她的腰。这是他人生中最光明的一次黑暗。

  • 她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便是通过一个并非情场老手的男人来重新走近男人,和他一起重新学习温存的使用说明。

116

  • 她知道娜塔莉喜爱清晨时花园的宁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仪式)。